“麻醉医生,是不是打完麻药就能下班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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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醉医生在很多人眼中,是 " 打一针 " 的存在,甚至在我选择这个专业之前,我也曾天真地以为自己选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职业。但后来的工作经历告诉我,麻醉医生可能是整台手术中,离患者生命最近的那一个人。

生命体征中的任何一次波动、患者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、手术过程中每一次的突发状况,麻醉医生的心跳都始终和患者的心跳同频。

——《深呼吸,开始麻醉了》 蒋政宇

这是麻醉医生蒋政宇写在书中的一段话。他是一个 90 后,在麻醉医师的岗位上干了近十年。他接触的很多患者都不太了解麻醉医生的工作,以为就是 " 打一针 *** ",也有人因对麻醉不了解,会害怕、抵触。

为了让大众能更好地信任麻醉医生、认知麻醉医学,在工作之余,蒋政宇在 *** 上进行文字科普,并将真实经历集结成书——《深呼吸,开始麻醉了》。

随着舒适化诊疗的推进," 无痛 " 已贯穿到医疗服务的方方面面,从新生儿的之一声啼哭,到生命的最后一声心跳,在生命的每一个脆弱的时刻,都有麻醉医生的身影,但麻醉医生当前存在极大的缺口,这也导致他们成为最忙、最累的群体之一。

今天(8 月 19 日)是中国医师节,一起走进麻醉医生的故事。

" 打一针麻药 " 背后有多紧张?

麻醉状态下,人体的保护性反射大多被抑制,身体对药物、手术或者 *** 等反应不受控制。在这种巨大的不确定中,总需要有人来处理可能的突 *** 况。

这个人,就是麻醉医生。

对大多数人来说,麻醉就是睡一觉的事情。但对麻醉医生来说,当患者安然入睡后,忙碌的工作才开始。

——《深呼吸,开始麻醉了》 蒋政宇

一台手术中,外科医生的目标通常只有一个,比如切除某个病灶,但麻醉医生的总体目标是让患者平稳度过手术,期间发生的一切紧急情况都需要他们介入,因而流传着 " 外科医生治病,麻醉医生保命 " 的说法。

许多人所认为的 " 打一针 ",也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。蒋政宇介绍,在给入 *** 之前,麻醉医生需要评估患者情况,必要时会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放入静脉导管,当发生意外,从导管给入的药物能之一时间到达心脏;还会在患者手上的动脉里穿入传感器,实时监测动脉血压;全麻状态下,患者的自主呼吸会消失,他们需要同步进行气管插管 ……

进入麻醉状态后,麻醉医生需要监测呼吸、心率、血氧等的变化。即使一切指标正常,麻醉医生也丝毫不敢松懈,"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"。

蒋政宇记得一个危急的 " 术中大出血 " 病例,那是一台胰腺手术,外科主刀医生突然的一句 " 止血钳 ",让大家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。那一瞬间,他看到引流瓶里的鲜血越来越多,监护仪上的动脉血压波形开始漂移。由于胰腺位于腹部最深处,手术视野非常狭窄,大量鲜血涌出,让出血点难以寻找。

手术中出现突 *** 况,麻醉医生会之一时间与外科医生紧密配合。在外科医生想办法止血时,蒋政宇则同步打开了三路静脉通道,开始加快输血补液。

这不是一个简单的 " 加量 " 过程,麻醉医生需要迅速在矛盾的天平中找到微妙的平衡——输血太快,心脏负荷重,容易发生心衰;输得慢,血压又维持不住。同时,还要调整 *** 的用量,并使用升压药,尽量维持血压。当时,患者的输血量达到 8000 毫升——几乎相当于把全身的血换了两遍,外科医生终于成功止血。

但麻醉医生的难关远没有结束,患者大出血后,身体内环境出现紊乱,可能带来致命的血钾问题,还要纠正凝血、器官灌注、肺水肿等问题 …… 当患者被送入 ICU,已经是深夜 11 点多,这台手术,蒋政宇干了 7 个多小时。

除了术中大出血,蒋政宇还经历过患者不明原因的血压急剧下降、麻醉期间药物过敏 ……" 危急状态下,麻醉医生做决策的平均时间只有 10 秒。在 10 秒时间内,要分析原因、明确处置方式并立即开始处置。"

这场手术该不该叫停?

在成为一名医生的道路上,医学教材的总厚度可以达到 3~4 米,书中讲述着诊断标准、治疗 *** ,甚至完整讲述了何种情况下应该采用怎样的治疗。但如此多的书本,依旧没有一本告诉我们,在面临进退两难的抉择时,抉择的依据是什么。

一台手术、一种治疗 *** ,可能给患者带来生的希望,但也可能因此带来更加严重的并发症或副作用。那么,应该做怎样的决定?

——《深呼吸,开始麻醉了》 蒋政宇

麻醉医生有叫停手术的权利,可工作了将近 10 年,蒋政宇依然艰难面对这样的选择。用他的话说,当医生越久,胆子越小。

他对一台腹部肿瘤切除手术记忆犹新。这是一名女性患者,腹内的肿瘤有 60 斤重,已经压迫到消化道导致无法进食,如果再不手术,呼吸都会成问题,不得已,只能选择立即切除。

蒋政宇清楚地知道这台手术的风险——肿瘤部位牵涉众多血管,切除过程极为复杂,出血量很大。

随着肿瘤分离的逐渐深入,失血量增大,提前备好的血液已经全部输进去了,蒋政宇清楚,如果继续手术,势必还要出血,很可能会引发脏器衰竭。

此时,外科医生希望尽可能多地切除肿瘤,因为多切除一点,就能为患者争取更长的生存时间。而更多的切除,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。

蒋政宇艰难地维持着血压,他明白,此刻患者就像站在悬崖边上,任何微小的波动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。他紧紧盯着各项监测数据,每一秒都在问自己:这台手术还要不要继续?患者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?

" 我要为外科医生争取时间,同时也要为患者负责,有时候做出喊停的选择很艰难,但我还是会去做。"

当看到最后一个肿瘤包囊与腹壁粘连紧密,中间可能包裹着众多小静脉、小动脉,即使再精密的分离器械也无法避开,蒋政宇艰难地做出了决定:" 手术必须得停了,这个血管区一旦出血,那就 ……"

外科医生放下了分离钳,9 个小时的手术结束了。

这样的抉择,蒋政宇时常需要面对。" 有的时候,懂得放弃也是肩负的一种责任,我们必须守好安全的大门,这是一切的基础。"

我还能做些什么?

我习惯于在手术室面对熟睡的患者,是因为面对冰冷的参数,我可以更理性地对突 *** 况、病情变化做出判断,给出解决方案。

但当我面对患者无助的眼睛,握着能让我感知温度的手,技术的桎梏、治疗的局限,成为麻醉医生这个职业最沉重的无力感。

但说到底,麻醉学的初心,是维护人类在疼痛面前的尊严。最开始,我们就是那个 " 治痛 " 的医生。

——《深呼吸,开始麻醉了》 蒋政宇

" 说来好笑,我高考后选择麻醉方向,其实是奔着轻松去的,觉得麻醉医生打一针之后就能休息。"

尽管与 " 初衷 " 背离,蒋政宇还是坚持了下来,本科毕业时,他以之一名的成绩获得保研资格,同时还拥有了可以调整学习方向的资格。要不要放弃学麻醉?此刻,他犹豫了。

" 我不断问自己,当我站在手术室里,我更愿意拿起手术刀低头操作,还是更愿意抬头看监护仪管理体征,为生命护航。想了很久,我觉得我是后者。" 就这样,蒋政宇成为了一名麻醉医生——他每年要做 700 台手术,甚至一天里连续做过 8 台手术,工作 16 个小时。

医学不是万能的,面对一些疾病的治疗手段也是有限的,可是,每当面对病人,蒋政宇总会问自己:" 我还能做些什么?"

有一次,当一位患儿被推进手术室,孩子的妈妈却叫住了他,虽然手术不大,这位妈妈却欲言又止。蒋政宇一下子猜中了她的担忧,轻声安抚道:" 单次短时间的麻醉不会对孩子的智力发育产生影响,放心吧!" 孩子的妈妈这才长舒一口气。

还有一次,蒋政宇在值夜班时接到了一位肝癌晚期患者的求助。晚期癌痛,对应的是疼痛阶梯治疗的更高级,面对这样的患者,医生能做的,就是把强效镇痛药的剂量加大、再加大,同时辅助其他药物来缓解患者的不适。尽管如此,也无法完全缓解疼痛,且有可能带来并发症。

" 面对癌性疼痛,办法非常有限。我那晚每隔一会就去看看他,问问他感受怎么样。医疗手段之外,关心和安慰可能也是一种支撑。"

蒋政宇希望通过自己的故事,让大家看见麻醉医生,从而更好地配合、信任他们。" 即使哪天你在看病治疗时要‘沉沉睡去’一会儿,也会有一个戴着‘花帽子’的人守在你的身旁。这是麻醉医生给你的承诺。"

记者 / 李娟 王殿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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