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和上海交响乐团进行了一次次无与伦比、高难度歌剧的合作后,是时候把《沃采克》提上日程了。”指挥家迪图瓦说。
10月11日,89岁的迪图瓦将指挥上海交响乐团,中国首演贝尔格的歌剧《沃采克》(音乐会版)。
这是迪图瓦第39次来中国,“和1982年之一次来相比,中国的发展令人震惊,乐团的演奏水准和观众的欣赏水平也有了很大提升。在《沃采克》首演100周年时,能把这部作品带到中国,意义重大。”
国庆期间,上海交响乐团步履不停,埋头“苦练”。乐团还特别策划了“迪图瓦带你读总谱”活动,由迪图瓦和孙一凡担任嘉宾,从《沃采克》的文本和乐谱切入,面对面带领近50位乐迷深度走进这部划时代巨作。

“迪图瓦带你读总谱”现场,读谱现场和排练现场摄影:蔡磊磊
放弃音乐上的“美”
这是世界上之一部用无调性音乐写成的歌剧。
歌剧以1821年发生在德国的一起真实谋杀事件为蓝本,讲述了底层小人物沃采克所遭遇的压迫、欺骗,直至杀戮。杀死出轨情人后,沃采克溺亡于湖中,他们年幼无知的私生子跟随其他孩童一起去凑自己母亲身亡的“热闹”,殊不知自己日后的命运该何去何从。

排练现场
1925年,《沃采克》在德国柏林首演,随后走进了欧美各大歌剧院。
1964年,28岁的迪图瓦之一次听《沃采克》,担任演出重任的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,“这是一部非常德国的剧,不能想象它会在别的国家诞生。它讲述了僵化社会中一个苦命穷人的故事,他一出场就说出了那句名台词:我们是穷人。”
在审美上,《沃采克》大大颠覆了人们的欣赏期待。贝尔格放弃了所谓的音乐“美”,违背古典的写作技法与追求悦耳的审美习惯,用阴郁的无调性音乐制造紧张的氛围。
“无调性音乐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难欣赏的,不像瓦格纳歌剧那样,有悠长的主题去记住。不能记住它,就很难去欣赏。”
迪图瓦解析,《沃采克》的音乐很细碎,哪怕有一点主题,形态也不是线性的,而是垂直的,“贝尔格用对位的手法进行纵向拼贴,并对剧作家毕希纳写作的二十几个场景做了‘数学般’的精密安排,让歌剧更加精炼。虽然很难,但它的强度、烈度和戏剧性都是极高的。”

排练现场
“无调性音乐经常被称为‘票房毒药’,很多听众觉得难以忍受、尖锐刺耳,但是对贝尔格这样表现主义的作曲家来说,无调性却是更好的一个工具。他们舍弃了音乐表面上的感官享受,转而去追求内心最深处复杂、细微或两极化对比的情绪体验。”
驻团指挥孙一凡认为,无调性这种瞬息万变、能在短时间内从冰点跳跃到沸点的音乐语汇,特别适合用来表现这种情绪的极致体验。

迪图瓦抱着总谱,摄影:姚伊为
像显微镜一样抠细节
这样的歌剧对指挥家、歌唱家来说难度极大,也是考验乐团实力的试金石。有资料甚至宣称,《沃采克》在1925年柏林首演之前,进行了137次排练。
“乐团和指挥之间讲究化学反应,上交和迪图瓦的合作一直特别顺。”《沃采克》的总谱一共486页,团长周平注意到,迪图瓦在每一页上都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,还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贴纸,“大师也会焦虑,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。”

排练现场
“每一个小节、每一个音符,他都像拿着显微镜在抠细节。”有一天在休息室,孙一凡忍不住问迪图瓦,为什么抠得这么仔细?
“他说,调性作品有好听的旋律、和谐的和声,人们更容易忽略演奏的精确性。恰恰在这种无调性作品中,没有好听的和声和旋律吸引观众注意力,需要把每一个细节做到极致。”迪图瓦的回答,让他豁然开朗。
让他震惊的是,迪图瓦还发现了手中新出版的乐谱里有两处错音,不仅因为《沃采克》总谱有近五百页,还因为无调性音乐因一反传统音乐规律而难以记忆和辨认错音。

排练现场
“《沃采克》的总谱非常复杂,它的节拍、音高、音域,音的密度和情绪转换是非常快的。”研究总谱时,孙一凡时常感觉像在看一部探案小说,“贝尔格写得太严谨了,没有一个音是白写的,前因后果设计得明明白白。”
读总谱活动中,乐迷们像在乐团那样以扇形排列。上交希望,他们能体验一把乐队排练的感觉,并从乐手角度和指挥面对面。乐迷们也迅速领悟指挥的讲解,展现出极高的音乐素养。
“这样的歌剧,乐队之前很少碰到,之后遇见的机会也不会太多。”孙一凡希望,观众不要被难度吓倒,而是带着一双open的耳朵来听,“不要先入为主。无调性作品最后是落实在人的体验和情感上的,表现的就是人的七情六欲,只不过更加极端化、表现化而已。”

上海交响乐团和歌唱家们为迪图瓦惊喜庆生,送上生日蛋糕